03  “我从石匠之愚眺望你”

情人节的夜晚，联盟国王在暴风要塞的王座旁踱步时，四风谷的桃花正悄然绽放。

半山集市的熊猫人像过往的千年一样，采下新鲜大朵色泽亮丽的桃花，用天神祝福过的泉水浸泡，又在太阳下晾干，准备制作上好的桃花酿。面对来来往往的旅者，熊猫人们常常自豪地讲，四风谷有着全艾泽拉斯最美的春天。拉希奥非常同意这个说法。尽管他的龙生还十分短暂，但他已经见过了很多，很多地方的春天，甚至比一些四处游历的行吟诗人还要再多上一些，更不要说那些不同时间流与不同位面世界中的。那些各地的春天，它们不是色彩太浓，就是味道太淡，更何况它们都没有像四风谷这么好的酒。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最后的黑龙正趴在石匠之愚顶端的石栏上，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手中拎着一个瓷做的酒壶——那是早些时候他从迷雾酒肆偷来的，掌柜童福在地窖里珍藏了好几十年的宝贝。微凉的风让他打了个喷嚏，往常这最多只会冒出几个小火星，但现在他足足喷出了长达半米的火焰。果然是好酒，怪不得童福舍不得给我，黑龙抓了抓鼻子。再次回到潘达利亚的感觉很奇妙，熊猫人的生活节奏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像一架吱吱呀呀的旧马车，只要上点油就能继续跑下去。酒肆，集市，一切都是老样子，甚至迷雾酒肆里他之前一直待的房间布局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他还能在木质床头上找到自己两岁时的抓痕。但他清楚，在那些可触碰的抓痕之后，有些东西依然不可挽回的流逝了。

最初，他来到潘达利亚是为了近距离观测联盟与部落之间的动荡冲突，进而为自己的伟大计划做出选择——何者才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能够在巨大的阴影到来之前凝聚艾泽拉斯。关于这些的回忆异常清晰，因为它们充满逻辑和条理，找出问题，分析利弊，寻求最优解，就像他一贯的行事方式。但此时此刻，旧地重游可不是为了回忆这个，最近的一些事务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他只想暂时抛开责任，远离一切，然后尝试唤起一些能够让自己开心的记忆，但它们总是飘忽不定，色彩斑驳，像一团盘旋的迷雾。

站在石匠之愚的尽头，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古老的熊猫人石匠，费尽心思地修筑一条漫长而无用的断头阶梯，只为瞥见一抹高处青翠的云。在无用之所追忆无用之事，再合适不过。他上想起次来到石匠之愚的时候，人类王子在他眼前捡起了一把“荒谬之锤”——那些熊猫人是这样称呼它的，传说它参与了断头石阶的修建。安度因如获珍宝般的轻抚着那玩意儿，甚至把破惧者放在一边，单手拿着木槌比划。只是一把破锤子，拉希奥打包票这玩意在黑市里卖不上100金，“我之所以说100金，是因为说不定会出现第二个像你这样沉迷于民间传说又有钱的蠢蛋，否则它连一个子儿都卖不出去。”他当时是这样说的，接下来呢？安度因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假装生气地对自己挥舞了一下那把破锤子？他有些记不清了。事实上，不同与那些有关他伟大计划的清晰回忆，大部分关于另一个王子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就好像它们封存在自己脑中的另一个区域，它们属于另一种储存方式，没有逻辑，毫无条理。

又或者单纯只是因为，自从在白虎寺一别之后，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自己唯一的朋友。有那么几次，在他缺乏睡眠或者受伤神志不清的时候，曾想着掏出怀里那块通往暴风要塞的炉石*1，给年轻的王子带去一点惊吓。只是下一秒，安度因的脸就会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带着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时的那份轻蔑的笑容。不知为何，在白虎寺的“道别”是他所有关于安度因的记忆中，最为清晰的一份。这个微笑打消了他所有使用那块炉石的念头，他甚至没有亲眼目睹人类王子的加冕典礼，天知道他曾经有多想看到安度因成为联盟的国王。还不到时候，拉希奥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安度因会理解他，然后和他并肩而立，共御强敌。

 
黑龙抬头望着东边不知名的繁星，放弃了弄清那团记忆的尝试，仰头大灌了一口酒。胡思乱想着安度因再次驾临迷雾酒肆的可能性，他很快得出了结论——那大概就跟加尔鲁什痛哭流涕低头伏罪的可能性差不多。他现在是国王了，有整整一个联盟的事情需要他操心，他大概再也无法像儿时一样，偷偷跑出去来一次奇妙的冒险。那可真可怜。

正当他晃神时，一个快速飞行的物体突然撞向拉希奥的后脑，他反手抓住那个小东西——一只明黄色的青铜雏龙，身上绑着一个袋子。拉希奥定了定神，甚至没来得及揉一揉他的脑壳，立即打开皮囊，扯出一卷写着龙语的羊皮纸，飞速读完了它。然后又把它翻过来，确认反面没有写字之后又翻过去来回读了很多遍。“替我向诺兹多姆*2问好，感谢他的消息，我这就向联盟发出警告。”他甚至没抬头，继续眉头紧皱地盯着那张羊皮纸（像是要把它烧穿似的），漫不经心地向那条青铜雏龙摆了摆手，小家伙生气地咬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晃晃悠悠地飞走了。

拉希奥放下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酒壶一饮而尽，对着身后的阴影说“左使，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要出一趟远门了。”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小小的，闪烁着蓝光的白石，轻轻摩挲着它。

——TBC——

注：

1.私设，安度因曾经送给过拉希奥一块暴风要塞，自己房间的炉石，详见之前的短篇《炉石之心》

2. 诺兹多姆，青铜巨龙领袖，时间守护者，我不知道目前拉希奥和守护巨龙们的关系如何，但这里默认他们有过情报往来。

一点吐槽：

1.很喜欢石匠之愚这个地方，在这儿你能够俯视整个翡翠林。特意飞到那儿看了会儿风景。以及在石匠之愚的顶端，真的能捡到一把叫“荒谬之锤”的灰色物品，备注是“修建了断头阶梯的那把锤子”，而且它真的可以扔给商人卖100金。

2.终于，马上可以写到小国王了噩梦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