茏骑士

笔墨诉衷情(终

拉希奥:

我不知道自己上次入睡是什么时候,在那些部落干掉我之前,困倦大概会先行一步让我倒下。但我不能,我宁愿被疲惫杀死也不想阖眼……我就是不能。

艾泽拉斯的居民是坚韧而勇敢的,军团无法真正杀死我们。实际上,我想除了我们自身,谁也无法让我们倒下。而我们正在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相同的、愚蠢的、无聊的戏码。圣光在上,我很努力地去尝试了——当一把巨剑仍插在艾泽拉斯的胸膛之上,大地的哀嚎尚未平息时,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不再重蹈历史的覆辙,也许我们可以克制自私和贪婪的本性,也许我们可以在新的起点上试着和平地共享这片土地。我仍旧坚信,艾泽拉斯足够包容人类、精灵、牛头人、兽人或是遗族和平相处。但遗憾的是,总有人不那么想。他们认为他者即地狱,他们认为战争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我曾以为人是可以改变的,就像我父亲那样。但我错了。有些人已经无药可救了,当我们身居地狱但求杯水时,他们只想看着这世界燃烧。

 

我不知道你是否听听闻在索拉丁之墙发生的事。当希尔瓦娜斯接任部落大酋长,离开幽暗城之后,面对幽暗城出现的权力空缺,居民自发成立了一个管理组织——荒芜议会,他们为被遗忘者的利益奔走。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大部分遗族生前曾是洛丹伦的居民,他们有过家人,爱人和朋友。并不是所有遗族都能和过去诀别,对于一些被遗忘者来说,尽管他们的心脏已不再跳动,可他们依然会怀念他们生前的一切。尤其是那些亲人尚存于世的人。而大部分洛丹伦的逃亡者已定居在暴风城,他们怀着沉重的悲伤悼念着死去的亲人,并不知道死者可能仍然在人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存在着。

因此,当法奥大主教作为牵头人,向我询问能否支持被遗忘者和洛丹伦存活的居民们在索拉丁之墙展开一次亲属见面会时,我很快便应许了下来——只要当事双方对此乐见其成。如果连死亡都不能将亲人分开的话,我想再没什么缘由能阻止家人彼此相见。我承认……我不仅仅是出于同情和悲悯才认同这件事,我有我的坚持。我想,如果能够再三促成这样的见面会,遗族和人类之间的隔阂也许能逐渐变得不那么难以跨越,这将是被遗忘者与人类之间对和平的尝试,更是部落与联盟之间对和平的探索。如果双方阵营的人民愿意理解,接纳彼此,我相信我所追求的一切终究会有实现的可能。

 

你说的对,我的朋友……我太天真了。

我同女妖之王通信,这事得到了希尔瓦娜斯的认可,荒芜议会作为幽暗城的管理者主持了这次亲属见面活动,那些久别重逢的亲人们抚摸着彼此陌生的脸……我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很触动人,我想……我愿意献出一切,换来一个和我父亲见面的机会。

我那时没料到接下来的事。

佳莉娅·米奈希尔,洛丹伦的公主,阿尔萨斯的姐姐乔装打扮混入了人群……圣光在上,我能理解她对自己人民的关爱——她认为变成遗族的洛丹伦居民依然是她的子民。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行为毁了一切,包括她自己。她试图劝说荒芜议会回归联盟……荒芜议会当然会反对,毋庸置疑,亲属会面本应和政治立场无关,接着,女妖之王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她举起她的箭。

我催促着身下的狮鹫竭力向前飞去,希尔瓦娜斯将会以此为借口屠杀我的人民,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想那是暴风城最雄壮矫健的狮鹫,可它还是太慢了……太慢了。我看到黑蚀箭射穿了佳莉娅的胸膛,接着她搭上第二支,射向我的子民,参与会面的被遗忘者纷纷掩护着自己的人类家人。

 

我本是这样想的。可我又错了。

她射向的不是人类,她射向的是被遗忘者。她射向那些本应由她庇护的人,那些只是想和亲人见面的人,那些遭受诅咒不是活着也并非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那些被遗忘者应声倒下,他们的家人再一次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我在这个时候就该明白,希尔瓦娜斯为达到她的计划可以不惜一切,她连自己的子民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射杀,更毋庸说对其他活着的种族。我该知道她从未考虑的和平的可能性,从未考虑过除了她自己的利益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事,我该知道她是个狡诈阴险的权谋者,为挑起争端不遗余力。

但我知道的太晚了。

 

我不能入睡,拉希奥……每当我睡着时我就能听见那些响彻云端的哭喊和树木剥落的噼啪声,闻见世界之树燃烧的滚滚烟尘和血肉炙烤的气味……而我不敢睁开眼睛,那些孩子融化的面庞会要了我的命。他们尖叫着控诉我的无能和愚蠢,是我在军情七处的间谍布满奥格瑞玛时自恃轻敌,是我让女妖之王的计谋得逞,是我将暗夜精灵的主力部队调往希利苏斯……吉恩的夫人米娅已经上了年纪,米娅皇后甚至能够亲赴达纳苏斯,救治伤员,疏散人员。而我对此无能为力,除了看着传送门另一端的世界燃烧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一个国王应该待在他的该待的地方”,因为“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一位国王来谋划”,我的理智承认,应该是这样的,但你知道另一个我是怎么想的吗,拉希奥?那个不甘心被困住的孩子大声哭号着你什么都做不好,你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四处逞强让人操碎了心,而当局势需要你独当一面时却又想哭着逃走,装作一个孩子。我稳住吉恩,将吉安娜给我的炉石交给泰兰德,劝说她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我竭尽全力让自己安静下来,可那幻听从没停下过,那哭喊震得我无法安眠。

 

你曾说过,如果我被关起来,你会想方设法打破牢笼救我出来……我已经被困住了,像那些身居地狱但求杯水的人一样,而你又在哪儿呢?我知道什么是我该做的,但现在,就这一会儿,只要一小会儿,请让我能稍微停下那么几分钟,让我回到少年时无忧无惧的冒险中,让我重新想起翡翠林高大青翠的毛竹,昆莱山亘古不化的积雪,四风谷成群飞过的雄鹰;让我呼吸着雾纱栈道湿润的雾气,仰望石匠之愚璀璨的星辰;让我陷在你甜蜜谎言织成的网中……让我相信还有那么一个人,对我说你可以暂时忘记一切,带我飞离绝望,逃出生天。

或者,站在我身边。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让我相信我还能够有机会挽救这一切,让我相信我还有资格戴着这顶沉重的冠冕,让我相信我不会再让我的子民失望,不会让孩子哭泣,让母亲流血。

 

而你不在这儿,我已认清这个事实。

明日我将远征洛丹伦,我会平息那些尖叫和哭喊,我要终结希尔瓦娜斯的统治,让她血债血偿。我父亲说的对,和平即是崇高的理想,但若想实现和平,你必须为之而战。我是个乌瑞恩,我不会让我父王失望,我总能做好这一切。

我……是的,我会的。

安度因

 

 

 

国王将手中的羽毛笔放下,长叹一口气,伸出修长的指节揉了揉眼眶,闪烁的烛光晃得他有些头晕。他垂着金色的脑袋,久久地凝视着那封笔墨未干的信。良久之后,他犹豫地拾起放在一旁的笔,沾了沾深蓝的墨水,颤抖地在信的落款处加上——

爱你的,安度因

 

随即又触电般地收回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似乎方才是什么魍魉摄住了他的心智。他重新拿起笔,重重划掉方才添上的字眼,将羊皮纸对折三下,装入放在一旁的信封。点熔火漆,滴于信函封口,在它凝固之前加盖上雄狮的印记。

像是觉得以火漆封缄还不够似的,他又在信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吓到了他了。他重重地摇着脑袋,盯着晃动的烛焰发呆,情不自禁地持信靠近跳动的火舌,将那些无可挑剔的字迹,那些承载着自责与思念的字眼付之一炬。

蜡烛随风晃动了一下,随即熄灭了。

 

不仅仅是书桌上的那枚精致的蜡烛,整个房间的灯火都灭了,黑暗将他温柔地包裹。他感觉到脊背后的寒风——露台的落地窗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小缝。他叹了口气,准备放下手中的信,起身关上被风吹开的门。

黑暗中,他感觉到什么东西突然攥住了他持信的手腕,那生物有着尖锐的利爪和温热的掌心,“它”的呼吸扫过国王的后颈,让他觉得心脏发痒,喉咙发干。

听啊,“它”开口说话了——

 

“我想那是属于我的。”

那个丝绸般的声音说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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